以夜北對自己的了解來說，如果沒有這一秒對自己本身存在的質疑，她未來的命運就會是如此。

真可惜現在都是額她已經被神性所影響。稍微有些遺憾的看了看自己略略攥起的手，夜北覺得，如果不是因為這千萬年中被神性中的冷漠浸染，說不定此時的她已經因為這種可能的真相而憤怒，甚至是不惜一切代價的將面前的這個人毀掉。

可是現在的她，只是因為最初的猜測感到了些許驚訝，然後再無情緒波動。平淡的好像是在討論別人的故事一般，不經意間甚至會帶出幾分審視的味道。

或許，她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沒想到你會這麽以為。’就在夜北兀自沈默的時候，對面的人似乎是看懂了夜北的想法，她微微一楞，整個虛影都晃動了下，之後銀發的端麗少女微微垂下眼眸，語氣不變的說道，‘不過，如果是你的話也不是無法理解。’

“你想說明一個什麽問題。”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一分精神重新放回了對方身上，夜北懶懶的問道。

‘你難道不會感到困惑麽，即使是到了現在，你的無數記憶都因為漫長的時間而變得淡薄了，但是你最初那短短二十年的一世生命卻依舊記得清晰無比；不管是你少時的記憶還是之後的一切，哪怕是在最為黑暗痛苦或者幸福快樂的日子裏，都沒能忘記分毫。’

銀發少女撫了撫袍角並不存在的褶皺，表情淡漠的看著漫不經心的夜北。

‘那是因為，有人不希望你忘掉。’

那應該是一句簡單的陳述句，夜北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說話的少女，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上表情似乎沒什麽變化，可是卻能帶給她一種微妙的感覺，對方似乎有些...情緒低落？

“難道不是你做的麽，讓我用虛假的第一世記憶，銘刻那份感情。”將腦海裏一瞬間產生的微妙思緒拋開，夜北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然而眸底的冰冷終究沒能減少半分，“我以為這是你想要的結果，現在在我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來，是在做最後的彌補麽。”

‘你的自我否定價值太高，甚至於連你本身的存在都被你自己極端否認。’銀發少女搖了搖頭，‘這大概是那一世的經歷所留給你的唯一弊端。’

‘完美堅毅的人格，看透世間醜惡的內心，真正明白身為一個人類所應該擁有的情感和極限所在；只是因為那個意外而導致了最終內心無法彌補的缺陷...這應該算是一個遺憾；不過想必他也預感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否則也不會在這樣殘缺的狀態下，將你帶入這場輪回。’

“那一世？”慵懶的表情收斂起來，夜北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話裏的問題，她定定的看著那個少女，一字一頓的反問，“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你的意思是在這之前，還有很多次輪回是我所沒有記憶的。”

‘非常正確。’銀發少女點了點頭，目光中難得多了點欣慰，接著又是某種莫名的憐憫，‘只不過之前每一世，你都沒能活過十五歲罷了。’

‘不必要的記憶，沒有任何存在意義的感情，這些都被判定為沒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在再次踏入輪回的瞬間被清空，重新以一個空白的靈魂進入下個世界，如此無限重覆下去，直到得到最終的完美。’

‘非常可惜的是，完美的計劃因為‘你’存在的原因被打破了。’銀發少女的表情有些僵硬，她的目光中帶著些許夜北不太熟悉的覆雜，就那麽安靜的看著她，‘我一直以為，如果不是那個意外的出現，神明都應該是沒有感情的存在。我們擁有哪些人類的感情本身是錯誤，不應該被接受的；它會擾亂一個神明的判斷能力，進而做出違背世界意志的選擇。’

‘可是他對‘你’的存在在乎的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數不清的輪回中，每一世每一世他都能平靜的活在你身邊看著你死亡，然後回收靈魂，重新開始，唯獨‘你’，他改變了你的命格，讓你活了下去，並且在最後強行中斷了這樣無止境的輪回；這已經不再是時間不多了就可以解釋的理由，而是——他想讓‘你’活下去，不是這個靈魂，而是現在這個靈魂所附著著的‘你’，這一份獨立於所有存在的人格。’

無數歲月中數以億萬計的輪回。

只是聽聽這個數字就會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夜北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掌心，可是她卻無法說出一句反駁或者否認的話來，就好像這些事情...真的發生過一樣，盡管那並不是屬於她的人生。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你的意思是最初你所選擇的就是我的靈魂吧。”思維空白不過一剎那的事情，夜北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問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那麽，同樣的問題：為什麽是我。”

很多年前，她曾經問過那個時候的創/世神這個問題。至於答案，現在已經無從深究，只是她還能依稀的記得，那個時候，那個疑似神明的人遲疑一般的解釋‘你是不一樣的’，假如面前這個少女說的是真的話，那麽...事情似乎又進入了另一個死局。

‘不是為什麽是你，而是只能是你。’銀發少女看著對方的掙紮，然後輕聲說道，‘非常可惜，雖然我很願意為你解惑，但是卻並不能這麽做，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必須依靠你自己親手去揭開，這算是...神明的惡趣味吧。’

也或者只是，殘存的不甘心吧。

‘你可以選擇相信或不相信。不過我確實只是一段記憶，非常非常久遠之前，還活著的時候所留下的最後一段記憶。’收斂自己不該有的情緒，銀發少女微微勾起嘴角，‘哪怕有著生命之瓶中獨立氣息的保存，也只不過延長了一點殘存的時間罷了。’

“你準備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出現，說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消失掉？”將她之前的推測一再打亂並且毀掉曾經可能的想法，如今卻準備拍拍手走人...夜北挑了挑眉毛，突然感到分外的不爽，“我想我有權利聽到最恰當的解釋，畢竟那和我有關。”

‘那麽，作為賠禮，我些許透露一點好了。’銀發少女看著夜北，然後單指點了點額頭，‘你的靈魂擁有正反兩面，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交鋒，雖然現在正面人格占了主導地位，但是誰都不能肯定，當你的神性完全影響到你之後，反面人格不會壓倒正面成為主導。’

‘而他本來所在做的，就是將你的反面人格壓制，只是沒想到最終都沒有完全成功罷了。’說著這樣的話，銀發少女的身形不自覺開始變淡，她表情平淡的看著自己逐漸稀薄的身體，原本挪揄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淒涼和釋然。

‘實在是有些不甘心啊，我努力了那麽久那麽久，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成功，可是你卻做到了，真的是非常的不甘心...’

對方的聲音近乎呢喃，如果不是因為房間封閉安靜，夜北自己都無法確定是否能聽到她的話，她定定的看著對方和自己相同的容顏上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對著她伸出了手；鬼使神差的，夜北伸手準備去握住對方幾近消散的手，卻在握住的一瞬間楞住了。

‘哪怕，你的靈魂也是我。’

空氣中還殘存著某種未知的氣息，淡淡的金色生命之息縈繞中，銀發少女已經完全消散，而夜北卻還保持著伸出手的動作僵直在原地。就在剛剛十指交握的一瞬間，無數記憶猛地撞進了她的腦海之中，以她強悍的神明身體，都差點沒經受住這種記憶的沖刷，險些暈了過去。

但是在不斷交疊理順這些記憶的過程中，夜北卻更希望自己能暈過去。

良久之後，夜北才緩緩的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斜靠在了身後的椅子上。她微微擡頭看著修煉室的天花板，仿佛可以透過沈重的宮殿，層層黑暗的地獄，看到天頂之上一般。

如果對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真的，那麽那個人，現在究竟遭遇了什麽。

不過，真的完全沒有想到。夜北瞇起眼睛，略略有些出神，這個自稱為是自己靈魂中某一個人格的銀發少女打破了她之前產生的所有推測，並把她帶進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雖然對方只是透露了一小部分內容，但是並不妨礙她根據這部分內容和剛剛得到的記憶去猜測背後的真相。

當然，在這之前她還需要好好研究下所謂的正反面人格，以及——擡起左手，夜北看著掌心不斷凝聚的生命之息，露出了從銀發少女出現之後的第一個真實笑容——強化這具神明的身體，融合所有的力量。

然後成為真正的神明，親自踏進天頂之上的那個世界，找到自己索要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 =，世界觀又被推翻了啊有木有，整體變陰謀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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